周末到天津参加哈雷十周年骑行大会,在778俱乐部的酒吧门前同各路摩友们聚会一堂,有位仁兄骑着一辆红色杜卡迪来了,我还和朋友们说这辆应该是900cc的怪兽。
哈雷、庞巴迪、三轮大滑翔、杜卡迪……那么多好车聚到一起,大家免不了轮番试骑,围着门前停车场绕圈。两位老兄鼓动我骑那辆杜卡迪试试,想看我骑上是不是那个范儿,我想都不想就答应了,随手抓顶头盔扣上,冲杜卡迪走过去。
我个人判断一辆摩托车自己能否驾驭的方法,都是先把车头掰正、弹起侧踢,扶着油箱左右晃动、用腿力前后移动车身。如果双脚能做到前脚掌着地,车身左右晃动能撑得住,前后能移得动,就基本确定有把握能控制得了,不过这个经验对越野车和拉力车例外。
走到车前跨上去,用自己土办法试过,没有问题,可是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幸亏问了车的主人一句:“这辆是900吧?”
“什么900?这是1200!”摩友老兄一副令他威严扫地的神态。
“啊?1200?”我愣住了,之前还以为是900cc呢。
老兄说:“没事儿没事儿,你能骑,试试,这车好骑着呢!”
当时所有坐在酒吧门前的摩友都在等着看我打着火跑起来。我跨在鞍座上前思后想,大约6秒钟的时间,决心下车,任凭老兄再怎么说,坚决不骑了。众目睽睽之下,我从车上下来了,摘掉头盔,面对一群摩友们从期待到扫兴的情绪大逆转,一句话没辩解。害怕就是害怕,有甚可辩?
这感觉就象十几年前堂哥从蹦极跳台上下来一样。
1998年摩友们一起骑车去十渡玩,几十米的蹦极跳台上,只有我和我哥两眼一闭先后跳下去了,同行的摩友们,不管路上骑得多快,弯道劈得多凶,没有一个敢上跳台。我另一个远道而来的堂哥本来已经交完钱、量完血压,就在往跳台上走到一半的时候,临时胆怯决定放弃了。当时在我看来,那么多人围观的场合下,怎么能好意思退缩呢?堂哥的解释是“还是觉得害怕。”
其实一个心态真正成熟的车手,一定是有能力平衡好自己的自尊心和好胜心的,必懂得如何克制跃跃欲试的亢奋,确定自己是否安全,客观估计自己的能力,对于没把握的事绝不轻易铤而走险。
不比,不斗,不争,从无所畏惧到敢于坦承害怕,这是本人玩车十几年来最大的进步。
比如面前这辆Monster 1200S,俗称大魔鬼,被誉为杜卡迪的旗舰猛兽,输出达到145hp,由于动力上升,甚至连前刹车盘都加大了10毫米,足见它的冲劲有多强大。来看看数值便一目了然:最大功率108.2 kW(145hp)/8,750 rpm,最大扭力124.5 Nm(91.8 lb-ft)/7,250 rpm。
以往骑过的跑车和街车里,我的经验仅仅处于600cc车型,假如是900cc的车自信还能轻松驾驭,但是对于1200cc跑车的经验值完全为零的情况下,绝然不敢冲动挂档,因为你只要一松开离合,它就会咆哮着窜出去,而我没穿车服和护具,周围没有封闭环境,路上车来车往,我不想把自己拍在出租车的后窗上。
大前年在新疆,我和向导各骑一辆摩托车从罗布泊里往外跑,气温高得吓人,眼看要起沙尘暴,水壶也砸漏了断了水,想尽早赶到180公里外有人居住的米兰小镇。
夜里23点,四周戈壁荒滩黑灯瞎火,完全陌生的环境,路况不好,我始终保持着80迈的速度。向导嫌慢,一直催我跑快点,要求提到100迈以上,我坚决不同意。在这种连路面和照明都没有的地方,就凭着前大灯能照到的那么一小截路,跑快万一摔成重伤,还有命出去吗?
向导开始百般挤兑我:“慢得我都快睡着了,简直比乌龟爬的还慢,哎你这是骑车吗……”我不为所动,很坚定地告诉他:“80迈是我认为有把握、风险可控的安全速度,如果嫌慢,你自己先跑,前面去等我,我几点跑出来我认!”
最后结果是,他跑得太快,把他那辆摩托车的发电机颠坏了,前大灯也完全没了,只好靠我给他一路照明,才把最后这段路给跑下来。所以,比我“快”有用吗?
没开闪光灯拍摄的,照片还做了后期调亮,不然整个画面都是黑乎乎一团。由于视线不清,还险些没看到路牌而错过了停车拍摄。
用了闪光灯拍摄才能稍微看清楚一点,但你看得清路况吗?你敢快吗?
换作十几年前,只要跨上这辆1200cc杜卡迪大怪兽,姐会毫不犹豫地点火挂档,一把油就能让人只闻到排气却找不到背影,可是2002年膝盖半月板受伤,让我差点梦断机车。自96年玩车开始,那是伤得最重的一次,当时我就下定决心不许自己再受一点点伤。
一次跑长途眼看就要抵达终点时,乡村小土路上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就把我从车上高抛了,几圈空中转体之后发现地下一滩血,手术失败导致右腿差点报废。
复健时间超乎预料的漫长和痛苦,医生说:“腿要是想保住就得咬着牙练。”老妈当时就逼着我把所有的摩托车都给卖掉,一辆都不许再留。为摩托车受过的创伤有一次就足够了,况且身上已经不止一处,学会对自己、对亲朋好友负点责任吧。
本来那次我是这样的,一路美景一路雀跃,和队友们快活狂奔,美得冒泡。
后来变成了这样的,脸肿成猪头,车队北上鸭绿江,我却在山海关遗憾地下了课。
从杜卡迪1200上抬腿下车时,我体会到了堂哥那次从蹦极跳台上下来时的心情——围观的人看着再爽,命是自己的,万一在半空中心脏受不了呢,所以他向我认怂了。现在轮到我体会一次——命是自己的,以后还想继续看世界吗?没把握的话,那就下来吧,认怂没那么难,只要想想万一你过第一个弯就栽了,头着地摔个稀碎,还有人觉得开心愿意叫好吗?
我不想这个本该无限欢腾的周末,让摩友们在各种配合交警出现场、呼叫急救车、守着医院手术室、网上跪求血型,甚至是紧急通知家属、落实太平间和殡仪馆中慌乱度过;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让老妈从外地紧赶慢赶,来看一眼女儿失血过多煞白煞白的脸(前提是脑袋没摔碎);更不想让自己成为玩摩托车的反面教材,朋友圈里奔走相告的全都是事故现场照片,几十层楼的跟评全都是双手合十、一路走好、愿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一想到那个情景简直悲云惨雾!
右臂肘关节,粉碎性骨折,缝8针,石膏夹板三个月,右手再也够不着后背肩胛骨。
右脚踝关节,瘸了四个月方能着力,至今左右脚踝骨一大一小。
右膝关节,石膏从脚踝打到大腿。创口感染,每天换药+去除腐肉,眼睁睁看着护士不打麻药咔嚓咔嚓剪肉。肌肉萎缩,一腿粗一腿细,甩掉拐杖两年半关节才能自由弯曲,伤口附近的软组织至今麻木无知觉。
有一种羡慕叫“别人的摩托车”,令人眼馋手痒的大魔鬼1200,虽然在下很想上你,但你的排量把我吓退了,谁能上谁上吧,我认怂了。
唯愿天下摩友控制右手,平安吉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