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朝鲜摩托车的前世今生-下篇

改革开放后，中国商品出口朝鲜越来越多，中国产电器更是受朝鲜百姓的追捧，中国制造的摩托车也很受欢迎。朝鲜出现中国产的摩托是从2002年左右，由在中国有亲戚的朝鲜居民们作为礼物接受后，用作个人生意工具在朝鲜开始普及。

挂着朝鲜民用摩托车牌的125CC排量的力帆摩托

随着朝鲜对中国企业招商引资和对中国游客的有限开放（说有限是因为路线景点，乃至拍照景观都是有严格规定的），揭开了朝鲜神秘的一角，我们才得以窥视到迷雾里少为人知的朝鲜摩托车。

智能手机，摩托车，以及电脑是现代朝鲜百姓追求的三大“奢侈品”，虽说这几样在中国很普遍了，但是在朝鲜却是比较新潮，并且价格不菲。那个朝鲜家庭如果能拥有这几样东西，那在邻里间是足以自豪的。

驾驶摩托的朝鲜军人边骑车边接听手机，坐在摩托后面的是位朝鲜人民军的一等兵。

男人拥有一辆摩托车，在朝鲜男人看来，是既拉风，又很有面子的事情。这位朝鲜男导游跟中国游客聊天时就说，他的梦想是能拥有一辆摩托车，他说正在攒钱，想买一辆中国进口的摩托车。如果用摩托车带着女朋友，那是他非常开心的一件事。（将摩托视为“泡妞利器”，在这一点上中朝两国男人都是一样滴骚啊！）

中国游客去朝鲜也会看到中国进口的摩托车穿行在大街上。著名北大教授孔庆东去朝鲜旅游时，就骑上一台疑似中国产的摩托留影纪念，不过他可能更愿将这台摩托是朝鲜社会主义幸福生活的证明。

中国摩托车在朝鲜的售价不低，在朝鲜必须有相当经济收入的人才能买得起。朝鲜人和中国人比较像，觉得进口的就要比国产的好。朝鲜为了保护本国国产摩托车产销量，还曾于2007年一度采取了带有政治色彩的朝鲜特色的“禁限摩”，即不发放中国等外国产摩托车证明书，而只发放价格昂贵的朝鲜产“富康摩托车”的证明书，以控制中国摩托在朝鲜民间的数量和使用。

挪威人在朝鲜试驾朝鲜国产摩托车

约在四五年之前的时候，朝鲜国产的“富康摩托车”每辆价格是1500美元，但质差价高没人愿买，这一点上，计划经济下国营产品的市场境遇是不分国界的。

朝鲜的卧缸机两轮跨骑，油箱上带有朝鲜徽标，排量应为100CC或110CC。

朝鲜的摩托车大部分是中国货，也有不少日本的二手摩托车。2012年前后的市场行情为二手摩托车是150-250万朝元，125CC的新产品也有超过500万朝元的。中国产摩托每辆是600美元，比朝鲜产便宜一半多，因此出现了很多无证驾驶中国摩托车的朝鲜车手。

在朝鲜山区公路上拍到载货的中国产力帆太子摩托

犹如朝鲜官员爱美元，老百姓爱人民币，本国的朝元反而不受待见。朝鲜计划经济萧条凋敝，市场经济却如地下涌动不停的潮流，或多或少地影响着朝鲜经济的发展变化。

这很像我们八十年代的状况，尤其是2009年后，朝鲜的主要城市摩托车数量猛增。特别是因为有利于跟中国禁而不止的走私，边境地区的农村也经常能看到摩托车。其实也不只是有走私中国摩托，朝鲜境内还有不少来自日本的不同渠道的新旧摩托车。

对于咱们中国摩友来说，朝鲜多年来还是只能沿着鸭绿江沿岸骑行可望不可及的地方。2012年上半年摩托吧车队重走东北抗联路时，曾联系朝方旅游机构，本有望成为第一支进入朝鲜的中国摩托车队。

但不巧刚好发生中国自驾游汽车旅行团在朝鲜被盗事件。这让政治影响高于一切，长官意志大于一切的朝鲜官方下令暂停入境自驾，中断了开启中国摩友车队首次入境朝鲜的机会。

事件平息过后，这机会又向中国摩友开启了。2012年11月著名摩友王龙祥单骑银钢山地王，重走抗美援朝路，经中朝边境驶骑入朝鲜，这是中国摩友第一次骑国产摩托车入朝，朝方也说这是朝鲜入境史上第一次。愿今后能有更多的中国摩友驾车驶进领邦朝鲜，一睹“朝日鲜明”国度的风光。

摩托改变观念和生活

朝鲜街头摩托车不少大都中国产，但朝鲜的摩托驾驶意识与我们多少有些不同，例如不少摩托在白天行驶也开着车大灯，除了头盔，手套、护膝、车服等防护用品也不是很讲究。

但更重要的是摩托车正在改变着他们的观念和生活。摩托车越来越多地在朝鲜民间扮演着市场经济的灰色角色，朝鲜百姓说只要有一辆摩托车就能装上东西快速移动到农村或其他地区，没有比这更好的工具了。

朝鲜并不发达的朝鲜公共交通，使得朝鲜人在中长途距离的生意上经常使用摩托车。把鱿鱼或海鲜装在摩托车后边的储物箱里从海边搬运到内陆，还拉着电视等家电到处出售。

在路上修理弯梁车故障的一对朝鲜夫妻

城市的商贩们直接到农村地区收购秋季每公斤高达200万元朝币的蛤蟆油，作为高级药材全部出口到中国。

所以尽管摩托车价格比较贵，但却能赚到钱，所以人人都想买摩托车。女式小型摩托车大部分是二手货，最便宜的也是50万朝元以上。

一位中国女游客在朝鲜旅游时骑摩托留影

要知道，朝鲜很多人实际还达不到约为6000朝元的人均工资标准。可想而知，对于一般只拿工资的朝鲜人来说，购买摩托车无异于购买天价车。

朝鲜某地农村的一户农舍。摩托车对于朝鲜农民还是一件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

一位在2010年去往朝鲜旅游的国人讲述了朝方人员回答他询问朝鲜摩托时，对方给予的官方说法：照片中的这辆摩托车大约8000美元（原文出处如此，不知是原作者无意笔误，还是朝方人员有意口误，似乎应是8000元人民币更合理）。

被朝方人员告知中国游客是8000美金的摩托车

摩托车在朝鲜民间的使用和买卖的兴起，成为朝鲜计划经济之外市场经济的载体，体现着这个国家的悄然改变。过去在国家层面上，摩托车在朝鲜社会中具有特权的象征意义，不是普通百姓可以随便拥有的。

1987年，平壤，少年儿童祝贺金日成诞辰活动上的护卫三轮摩托车

在过去，摩托车在朝鲜只有领导或者给国家挣得荣誉的金牌运动员才会被国家奖赏使用，是政府奖励红色有功之臣的“伟大慈父领袖的爱”，只有出名的运动员、演员等经批准后才可以购买，是社会地位很高的军人才能经常骑行。

骑着力帆摩托车的朝鲜人民军中校军官，车子成色很新，前轮胎压似乎有些不足。

但时代终究在变，朝鲜百姓八十年代流行送衣服、围巾、内衣、发卡等礼物。九十年代因为粮食危机送大米、猪肉、现金作为礼物，二千年后中国和韩国产化妆品受到了欢迎。再到后来流行赠送家电，赠送摩托车（中国产50cc），作为朝鲜年轻男女表达爱慕之情的贵重礼物。

平壤大同门电影院出售DVD。售价从3000朝元到6000朝元不等，足以抵上一个普通工人整个月的工资。

朝鲜俗称把男朋友叫做“裤子”，女朋友叫做“裙子”。如果问女孩你有男朋友吗，就问“你有裤子了吗”？衡量标准也用“裤子”、“裙子”来表示，比如朝鲜劳动党党员叫“党裤”，人民军军人叫“军裤“，有大学文凭学历的叫”学裤“。（金正日曾下令女人不许穿裤子，不许骑自行车。“裤子”、“裙子”之称由此而来。）

一对朝鲜新婚夫妇及亲朋好友在平壤万寿台金日成金正日铜像前合影留念

这“三裤“在以前是朝鲜女孩找“裤子”最注重的三个条件，但如今也讲究男方的经济实力和收入了。而朝鲜人嫁女儿，从前陪嫁自行车就相当不错了，但现在有些富裕阶层则陪嫁摩托车，会让新郎骑车出门更有面子。而男方如能有个人名下的摩托车，也是在女孩眼中高看加分的重要项目。

摩托车在朝鲜已经不全是社会地位和身份特权的象征了，也不仅仅是谋生挣钱的交通工具，和我们的过去现在一样，还成为了朝鲜百姓追求和承载生活更美好的幸福车轮。

两个在街头等待载客拉货生意的朝鲜摩的

加油要买票，汽油还很贵

既然摩托车在朝鲜广为受到欢迎，那他们的摩托车是如何加油的呢？原来在朝鲜，汽油是论公斤卖的，而不是论公升。加油之前得要先购买想加的量所需的汽油票券。汽油票券通常一张是15公斤（约合19.65公升）。

在过去，汽车、摩托车都是国家配给，没有地方卖。只要有车，政府就免费发放定额油票。汽油供应由政府控制，军队、国家部门和重点项目会优先获得供应。百姓不允许买汽油，没有油票也买不了。

后来放宽私人拥有私家汽车和摩托了，可朝鲜汽油供应不稳定，汽油价格也比中国还要贵，因此私人就算买得起车，烧油也是很大负担，况且通常要用美元、欧元、人民币去买油。

汽油价格也是浮动的。2016年4月时，一张汽油票券在平壤要卖12美元，比2月份贵了2美元，相当于每加仑2.29美元。

过去朝鲜汽油价格基本稳定，但因核导试验受到联合国制裁，汽油价格开始暴涨，以至于平壤的司机囤积汽油券。而黑市汽油则是不用汽油票劵的，售卖称斤论罐，来源五花八门，也有走私来的，还有军队机构部门灰色渠道的，甚至曾有倒卖出来的航空汽油。

随着联合国制裁愈加严厉，汽油供应越来紧张，价格越来越上涨。到了2017年4月间时，连外国驻朝鲜使馆区的“外交团加油站”都因无油停止加油了。

此时，平壤的“七星加油站”价格为每15kg汽油14.5美元，“高丽航空加油站”价格为每15kg汽油15美元。针对各国外交人员的车辆加油，价格已涨到每15kg汽油22.5美元。

再到2017年9月时，联合国安理会因朝鲜第六次核试验，通过第2375号制裁决议，减少对朝油品供应30%。结果是汽油价暴涨至年初三倍，加油站前居然没有汽车排队加油了，平壤市里也难见摩托车的踪影。

截止到2018年3月，朝鲜的汽油价格以平壤为例，每公斤售价为17500朝元。同期其他物价为柴油8000朝元/公斤，大米4900朝元/公斤，玉米1970朝元/公斤，猪肉13000朝元/公斤。

按照目前1美元汇率8150朝元，1元人民币汇率1270朝元，汽油每公斤约合1.31公升换算，则每公斤汽油约为13.78元人民币，每公升汽油约为10.52元人民币。总结一句话：朝鲜摩托，加油不易，汽油更贵！

更狠的禁摩，全民不许骑！

常有摩友说中国是世界上唯一的禁摩国家，其实不知道还有一个比我们更狠的禁摩国家，那就是朝鲜。说禁的力度比中国还狠，是违反规定抓住就没收。说禁的级别更高，是领袖金正恩亲自下令的。

朝鲜是正式从2012年开始允许私人名下拥有摩托车的，之前虽有但属于挂靠单位之类的“名不正，言不顺”。不仅进口中国摩托，日本摩托也通过中国企业进入了罗津港。

仅仅时过三年，2015年朝鲜就开始禁摩了，朝鲜海关总局也根据金正恩的指示禁止引进摩托车了。与中国各地禁摩不一样，朝鲜禁摩不是因为摩托车太多了，而是因为新兴富人阶层钱主为炫富骑摩托车，出现了飙车族和炸街党，以及引发的交通肇事，这些扰民行为引起民众不满。

于是金正恩亲自下令指示“发现暴走族没收摩托车”！具体说就是“平壤等主要城市调查登记个人名下的所有摩托车，将军（金正恩）下令如果发现违反指令将进行没收。”

平壤女交警前驶过的摩托车

除了荣誉军人的三轮摩托车和部分机构业务用摩托车以外，其他人都不允许骑摩托车。被没收的摩托车中有少部分送到地方协同农场，进行改造后用于搬水稻的，也有一些成了农场干部的交通工具。

朝鲜斋庵农场场部门前的一辆摩托车

这种同样是“一刀切”式的整治禁摩，让那些喜爱坐在后座上拉风的朝鲜女孩们不禁惋惜，道路上没了往日几百万朝元的高价摩托车，见不到小伙子帅气地行驶在公路上的形象了。

其实细想起来，朝鲜出现的摩托炫富、炸街、扰民现象，也跟长期贫乏的文化生活有关，就像我们过去从城市到乡村，全民热衷打台球一样，因为没有别的更好玩的，不骑摩托还能干啥。

目前，在朝鲜个人还不允许购买家用汽车，所有的汽车都是政府分配的，对国家做出过特殊贡献的可以得到汽车作为奖励，私人只能拥有摩托车。同时，联合国国际社会因朝核实行的制裁禁运，也让朝鲜汽油极为吃紧，金正恩甚至下令号召官员们全体上下班徒步走路，这恐怕也是禁摩背后没有说出的重要原因。

然而，追求便利是人的天性。因此，朝鲜另一个市场需求随之应运而生，那就是兴起了从中国进口引发的两轮电动车热潮。

一处朝鲜居民楼前停放着的电动车

从中国出口到朝鲜的电动车，市场售价约为260万朝鲜元，约合18200元人民币。

平壤第20届春季商品国际博览会上展出的中国产奥克斯电动车

购买的群体主要集中在公务员和军队官员之中，电动车也变成了在朝鲜有身份、经济条件好的体现。

而生产“牡丹峰”和“疾风”品牌的自行车、电动车、三轮车等的朝鲜平津自行车合营会社，是由中国天津和朝鲜合作成立的朝鲜最大的自行车厂。

2005年10月31日，朝鲜劳动党总书记金正日视察平津自行车厂，对该厂生产的自行车给予正面评价。

电动自行车生产线已投入运行，其产品供不应求。除了居民日常生活代步工具外，还研制出“大力士”新型电动载重自行车供应朝鲜市场。

电动车在朝鲜依然可以起到运输货物的挣钱作用

那么，电动车在朝鲜的兴起流行，是不是意味着朝鲜就彻底没有摩托车了呢？笔者认为还不能这么说，因为朝鲜是一个多山国家，大部分地区的道路还是沙土路，路况较差，颠簸起伏，并不适合电动车。

民间贸易的中长途上百公里的货物运输，依然还需要摩托车。此外，朝鲜的电力供应也是十分紧张，平壤以外的广大乡村日常照明停电是家常便饭，习以为常的，这也同样制约着电动车在朝鲜的普及使用。

国际空间站上拍摄的图片显示，与两个邻国韩国和中国比起来，朝鲜的夜晚几乎一片漆黑。

因此，电动车更多适用于平壤等大城市。摩托车在朝鲜不但没有消失，甚至在平壤还有出售。2017年，一位在朝鲜工作生活的印度尼西亚人来到了位于平壤凯旋门附近的“西平壤百货商店”。

在这里他发现并拍摄到了这家国营商场在货柜过道里摆着两台摩托车正在出售。

游客在西平壤百货商店拍摄的摩托车画面视频

其中一台是铝合金后货架的待售摩托车是来自中国的五羊本田。（朝鲜的进出口贸易商很复杂，从军队到地方都有各种公司，依靠各自的权力和资源范围运营，很难说进口中国摩托就是按照产品归类来对口进行的，也许进口商就是一家出口海鲜的。）

另一台因镜头晃动难以辨识，但从车体贴花上来看，也疑似五羊本田摩托车。朝鲜这种在国营商场里售卖摩托的方式，与我们早期摩托车出售统归国营的五金交化公司相同，似乎还没有摩托专卖店概念的出现。

结 语

对于中国人来说，朝鲜既熟悉又陌生。对于中国摩托来说，朝鲜既是有诱惑的市场，又是有投资风险的地方。朝鲜就是朝鲜，从核爆试验到金正恩妹妹出访韩国，再到金正恩访华和想要与特朗普会面，总有不按常理的出牌和出乎意料的结局。

金正恩访华是件好事，只要随着朝核危机的解决，国际社会制裁的解除，相信因为缺乏管理飙车炸街经验，也因为禁运缺油的朝鲜禁摩，会随着国际关系正常化，朝鲜摩托市场的刚性需求而终将解除，摩托车还会重返穿行在朝鲜的大街小巷。

摩托车本来就是作为任何国度里寻常百姓一个交通工具，但在不寻常的朝鲜被不寻常的政治意识和社会制度变得云里雾里，但早晚也会云开雾散的。

我们期待有朝一日，朝鲜的摩托车终将驶出铁障迷雾，能让朝鲜的摩托爱好者们自由行驶在三千里锦绣江山的摩旅之路上，乃至跨过鸭绿江出国摩旅，骑游在中华大地上。